Miss燕

“我们如何判定自己是不是色盲?”

1.

浪漫绚烂的粉一块深、一块浅的染出天空。在情人拥吻般的梦幻下,粘稠的橙湿哒哒的糊成草地,像是不小心打翻的酱汁,显得厚重又令人窒息,却又与清丽的粉完美融合。一头赤红的鲸鱼一跃而起,横穿于这奇妙的画卷之中,带着几乎是刺目的红猛地窜入人眼。压抑与生机诡异地交织在一起,借由泄愤般挥洒其中的点点星蓝,暂且达成了短期的和谐。

这是画室外展出的优秀作品,一幅让所有老师都赞不绝口的作品。他们惊叹着,赞美着,以为自己亲手挖掘出了艺术节仅剩的希望。这十岁小女孩的作品仿佛让他们看见了梵高的星空,莫奈的睡莲,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鼓掌。“而这一切都是我带来的。”他们快活的幻想着。但是的确,这幅作品超脱现实的大胆色彩令所有人耳目一新,而在其中蕴含的矛盾感更是挣脱束缚重重锤在每个人的心里。它横空出世,凭着绝对的优势趾高气扬踏上了展板,毫不留情的踹下上一位胜者——我几乎画了两个礼拜的色彩。

或许所有的形容词只是我主观臆断下的产物,现实是——没有人记得我的存在,连空气分子里都有赤红鲸鱼在星蓝中遨游。

身旁的所有人都热烈的讨论着那幅画、那位作者、那种色彩、那个构思……好友拉着我,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感叹:“大家都才刚刚学色彩,她怎么就那么厉害了……你说她是怎么想到的……”

耳旁聒噪的声音喋喋不休。

“这哪是什么构思,”我鬼使神差的开了口,“不过是以自己的痛苦换来的奖章罢了。”

 

2.

“绿色……绿色……”身旁的人轻轻转动着画笔,穿过金黄麦田倾洒而下的橙光在调色盘中绽开,她瞪大了双眼,有些僵硬的加着红色、红色。光明逐渐褪色,成了抹不开化不掉的污垢。

温柔的笔触逐渐加重,耐心的等待逐渐疯狂。

“你们的天空是红色……你们的鲸鱼是红色……红色,都是红色……”惊艳绝伦的画作逐渐成形,她却突然顿住,“没有……没有蓝色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双眼满是茫然,“什么是蓝色……什么是蓝色啊……”她痛苦的哀号,一声尖叫,一大片蓝色被猛地甩进画里。她几乎是狼狈的跌下座椅,踉踉跄跄的挪到墙角,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爬进阴影里,蜷在那里小声啜泣呻吟。

我战栗着。不知是惊愕,还是恐惧。也不知是为何而惊愕,又是为何而恐惧。

回过神来,我连忙冲过去扶住她的肩:

“喂你怎么了?!”

“我好像……”她扯出一个惨淡的笑,“我分不清红色和蓝色。”声音沙哑微弱,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。

她抬头,好像在看我,好像在看着那幅画。

我从未见过如此绝望黯淡的眼睛。

 

3.

“这次的比赛很有含金量,对我们画室很重要,我们还是决定让她上。”老师冲着我微笑。

那您通知我来做什么呢?我不耐烦的垂下眼睑。

“那你去通知她一下吧。”老师仿佛粘在脸上的灿烂与好心让我有些作呕。

我点了点头,利落的关上了门。

所有人都知道那位“天才”是色盲,那独特的色彩不过是场笑话。

所有人都知道那位“天才”几乎一个月没碰过颜料了。

她凭什么。

一滴腥咸的眼泪落在了一株不知何时发芽的嫩苗上,嫩苗懒懒散散的抻了下腰,一片叶子虚虚地搭在尘埃上。

 

4.

“你去吧。”她神色淡淡地画着素描。

“你这样我很不好办,”我皱着眉,“我怎么和老师交代?说什么?你自己不想去?那么好的机会,谁信啊?”

“谁信?”她嗤笑一声,拍了拍手上的铅笔屑,“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色盲,你们背后怎么说我的,以为我听不见?这件事是谁传出去的,以为我不知道?”她站起身,死死瞪着我,眼眶鼻头盈满了荡漾开的红,抑或是蓝。“你知道吗,”一滴泪珠打在地板上,“我最恨的就是你,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不清楚吗?装什么满不在乎。把别人的伤口一次次剖开翻给别人看,有趣吗?”他一字一顿,是哽咽,更是咬牙切齿,是真真正正刻在骨子里的仇恨。

怎么回事?她怎么会?她怎么敢?我不敢承认我被这样一幅姿态吓到了。我在心里拼命的呐喊:是她不愿意去参赛,是她故意让我难堪,说什么我翻开伤口,我从来没有去传播过消息!从始至终我都只告诉了我的好友一人!

那株嫩芽的叶尖优雅的打着旋,一颗艳丽的花骨朵在黑暗里恣意伸展。

“到底是谁嫉妒谁啊!”我从来不知道我还可以这么尖酸刻薄。这个头一起,便收不住了。十岁的小孩不知道怎么骂人,我翻来覆去地寻找我所听说过的所有难听的词汇,也不知道什么意思,全都倾倒在她的身上,也不精挑细选什么的了,一股脑扎过去总不会错的。

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。

印象里只有我摔门而出,余光瞥见她蹲在地上崩溃大哭。

那蜷成一团的姿势,实在是有些眼熟。

“比赛加油。”

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听不清的呜咽,很快散进风里。

除了风,没人知道它的存在。

 

5.

“果然还是你厉害啊!她在那儿傲个什么劲。”

好友夸张的挤眉弄眼,亲密地挽着我的手臂,黏黏乎乎的勾着我去上厕所。小小的卫生间只有两间厕所,还有一件好巧不巧正在维修,我们只好等着仅剩的一个。“欸说真的,要是她去了指不定连优秀奖的边都摸不到呢,而我们大画家一出场就把金奖斩下。”说来奇怪,明明是我拿了奖,她却眉飞色舞与有荣焉,比我还骄傲,叽叽喳喳的像是怎么也说不完话的小麻雀。颇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。

“没有她我们还不是拿了奖……”“这怎么这么久。”我打断了她。她愣了几秒,脸色有些难看:“不会是老师吧。”是老师你还好端端的站在这?我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,一脚蹬着门把手就踩了上去,“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
四目对视。

她握着内侧的门把手,想开又不敢开,就愣在那里,神色满是僵硬无措。鼻头红红的,想来又是哭了一场。“哦是你啊,开门啊。”我跳下门,拍了拍手,她惊惶的打开门,对上好友有些尴尬地笑,鼻子一抽,跑出了卫生间。

“事儿精。”

我拉着有些湿润的内侧把手,“哐”一声关上了门。

 

6.

她再没来过画室。

这和我有什么关系?

我还是同学眼里的大画家,老师眼里的乖乖女,所有人都欣赏我,喜欢我。

我哼着轻快的小调,画着成片成片迷人的薰衣草。“嗯?没有紫色了?”我翻翻找找,一无所获。“算了算了,自己调就好了,我看看啊……”画笔在颜料盒里轻巧地踩着舞步,在调色盘上旋转、旋转。,打着我哼的不知名的小调,表演着落幕前最后的高潮。

鲜艳的朱红逐渐变深,像是伤疤上仅剩的干涸血迹。

怎么回事?

我惊恐的瞪大眼睛,舞者的步伐越转越快,愈发的疯狂——伤口被狠狠掀开,淋漓的鲜血很快吞噬了旧痕。

调色盘与画笔狼狈地摔在地上。

舞剧落幕。

我绝望地抱着头,不敢去看,不敢去想。

有人扶起了我的肩。

“喂你怎么了!”

“我……我好像……”我茫然地抬起头,扯出一个惨淡的笑。


7.

我们如何判断自己不是色盲?





搭配音乐食用更佳~

Secret—The Pierces

 Por Una Cabeza—Thomas Newman

Midnight Waltz—Adam Hurst


借了一下色盲悖论——如果一个人他有一种奇怪的色盲症,只会看蓝色是红色,看红色是蓝色,那他怎么证明他不是色盲?

真的很有意思!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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